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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忆:这一次出乎你的意料

    发布时间:2017-01-09 16:46:19   来源:   


      我觉得现在中国的现实是给小说家一个非常富饶的材料,没有一个时代像中国现在这样发生那么丰富的,那么冲突的一个生活的现实

      ◎本刊记者 梁伟
      刚刚上市的《匿名》,是王安忆创作的第13部长篇小说,距离上一部长篇《天香》出版已经过去了四个年头,而距她1986年写出首部长篇——《69届初中生》,足足过去了30年。
      王安忆说,“史无前例,这次写得很用力,在长达2年5个月的写作中充满了阻碍,有时为了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不得不查《辞海》,这部小说也不像以前的作品那么好读,我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想听到回应。” 
      “我是一个很怕出丑的人”
      王安忆是一个非常勤奋、高产的作家,她的创作有非常深刻的思考蕴含在作品当中。有人说,她对作品的质量有自己一贯的坚持,那是她的创作追求,因为从来不满足的,所以她呈现给大家的作品在质量上非常整齐的,每一部都令人耳目一新。 
      “《匿名》这部小说对我个人而言,确实是一个非常新鲜的写作机会,特别陌生。写的过程中常常会有一种恍惚感,就觉得这么写下去有没有前途。但是我想既然已经写了,就算咬牙也要坚持下去。这部作品写了两年多,当然不是天天写,有时候也会出去,但是在这期间,我认为是自己整个写作过程中经历的心情最复杂,跌宕起伏的一次。”王安忆说,“以往写《天香》,写《长恨歌》,我心里面总是觉得有几分胜算,还是比较踏实的。但是写完这部小说以后,我就很困惑。” 
      复旦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宽慰她,“王安忆,你应该要有勇气写一部不好看的东西。应该写大段的议论,根本不用照顾读者的心情,不管他们读得懂读不懂,你就写。这是大师写的,要知道只有大师才能放弃一切的细枝末节。”
      这样的宽慰让王安忆更感不安:“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手艺人,我没这个胆魄。当我怀疑自己的时候,我经常想到陈思和、张新颖等友人对我的评价,但是这些依然不能安慰我,我整个心情特别复杂。包括第一次开新书发布会,我之前特别担心,能请到嘉宾吗?能有人来听吗?这都是令我感到困惑不安的事情,因为我是一个很怕出丑的人。”
      事实证明,王安忆有些过分小心,2016年1月初,亚洲周刊官网揭晓了2015年度华文小说这些文学作品从不同方面刻画中国甚至整个华文地区中国人的生存面貌和他们的历史传统,王安忆的《匿名》赫然其中。
      就像应红说的,“这部作品是王安忆在艺术上一次全新的探索。读者们读了之后,会对她在艺术上有另外一种新的认识和感觉。作为人民文学出版社,我们非常支持和尊重像王安忆这样一位勤奋、富有创作的思考能力和文学成就的作家,更尊重她在文学创作上坚持不懈的努力。”
      “我确实不够浪漫”
      王安忆说:“作家有很大一部分在意自己看到的世界,然后把这个传达给别人。有的时候我觉得小说这个形式应该多少有些人情世故,这样的形式并不满足我的好奇。对于我看到世界的问题,似乎用小说的方法表达起来很吃力。我经常要衡量自己的素材,我是一个素材很稀缺的人,只能更加精心地去挑选。我挑来挑去,都是想表达这个世界,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发问。我现在写的《匿名》,就是希望能够把我对世界的好奇去发问。我用的这个材料是不是能够非常明白的表达我的期望?我并不能肯定。”
      《匿名》塑造了一个失踪者的形象,故事开始于一起阴差阳错的绑架。绑匪把他抛在荒芜的深山,失忆使他忘记了一切,当他在山野村镇遇到那些精灵一般的奇异人物,命运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小说发生的背景“林窟”——这个丰富而混杂,曾经一度繁荣,今天却已然消亡的小文明社会并非来自王安忆的凭空捏造,早在王安忆2012年发表的短篇小说《林窟》和散文《括苍山,楠溪江》中已初见雏形,而故事的人物原型则脱胎于她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听闻的一个大学教授失踪的故事。
      这部长达35万字的长篇小说分为上下两部。在造化的大世界里,隐匿无数小世界。在必然性的世界里,人们盲目被动前行,熟视无睹,必须要在某种紧张时刻某种机缘之下才能发现世界和自己。失踪者被误以为是“吴宝宝”而劫持,被抛在原始洪荒中,真是一个具有太多隐喻意义的情节。被遮住眼睛,走入黑暗,失去部分记忆和语言能力,离开熟悉之地,从一种文明堕入另一种文明。第二部的开端,“燕子飞来,他才知道窗檐下那个斗状的小泥碗是燕巢”,借着残存的记忆,重新辨识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交谈,重新命名周身的部分,这是一个人存在的开始,也是一个人重生的机会,周遭物质世界的改变,他的认知系统也在进行更替,许多新的元素进来,驱走旧的。一个人被推入这样的境地,才开始意识到身在万物中,由于语言能力的部分丧失,才可能遭遇语言本身,好像是幼儿般重新稚嫩笨拙地再来一次,这个笨拙只是个形式,不可避免地要携带着躯体所携带的那部分衰老的记忆和另一种文明的残存程序。
      有读者认为这是穿越,王安忆当即否定,“吴宝宝没有穿越,穿越的概念好象已经被固定了,都是写无所不能到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一个令我满意的穿越剧。”
      “小说读起来可能会有一些困难,但是对某些人来说,会特别过瘾。这是一个大故事,大故事尤其独特的叙述方式。《匿名》整体的框架是转喻,因为也有人物。但是她在整体框架的转喻里面,不断地变成隐喻的叙述方式。不断地到这个世界的背后,到文明的进程里面去。这个世界就很深邃了。”著有《王安忆、张新颖谈话录》的张新颖教授表示,“但是王安忆不够浪漫,如果足够浪漫的话,我会假设一个人带着全新的眼光,带着重新的生命投入到社会里,他对什么事情都是惊讶。可是这个人到那个县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惊讶,他跟很多东西接触的时候好象是第一次,但又不是。他还是那个文明人的遗留,他在里面用了一个词,人家叫他老新,又老又新。”
      “我确实不是浪漫,可能莫言是浪漫的,他可以把自己一下子拔起来,飞到天上去。我真的是很笨的,要让《匿名》里的主人公到荒山里去,我得用十几万字;而雨果能一下子让卡西莫多上天堂,这是大师。聪明的作家一个字可以点到穴位上,比如曾有人问汪曾祺,他的回答很精辟——‘短篇小说就是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长篇小说就是把你不需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不像我要在这里啰嗦半天。我不是聪明的作家,没有那种飞扬性。”王安忆说,“再让我写以前那种日常生活的小说,就很难下笔。30多年写下来,真的会觉得很不满足,因为写作本身会向你提要求,越觉得世界妙不可言,你的小说形式就越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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